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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:48 北韓平壤零食試吃大作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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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國安部門打電話來，我們被盯上了！」為了解「川金二會」後北韓最新情勢，《蘋果新聞網》記者上月至首都平壤採訪，未料所到之處遭到天羅地網的監控，北韓國安部更三度致電警告「跨越紅線」，採訪處處受限，如置身小說《一九八四》場景。

「在這個國家生活是自由的！觀光客都覺得這裡和平寧靜，沒有危險！」談到西方國家對北韓的「誤解」，平壤知名景點凱旋門的講解員朱惠燕向《蘋果》記者解說，並捍衛自己的國家。諷刺的是，我們在北韓時卻深刻體會失去「自由」的滋味。

北韓在新一代領導人金正恩帶領下，積極營造走向開放形象，生活水準也逐漸正常，但對內仍採極權統治，少見開放轉變，紀念金氏政權的雕像與紀念塔無所不在，時刻提醒在此的人：「這是金氏王朝下的朝鮮」。

《蘋果》3名記者上月取得簽證，搭機前往中國瀋陽，再轉搭跨國列車進入平壤。在2名分別來自台灣、中國的導遊陪同下，自中國邊境城市丹東搭上北韓「95次跨國列車」，跨越鴨綠江、進入北韓新義州，立刻遭遇安檢震撼教育。

「簽證！護照！拿出來！」車門一打開，7名北韓邊境軍人魚貫步入車廂，收走每個人的簽證與護照，進行查驗。一名中年少校，看著手上的名單念出我們的名字，並詢問每人攜帶什麼裝備，「手機？相機？」他將所有人的行李翻箱倒櫃，搜查可疑物件。

隨後，這名眼神銳利的少校檢查每個人的電子設備，並熟練拿起單眼相機操作起來，根本不管是否拍攝到機敏畫面，直接將相機內的記憶卡「格式化」，刪光所有的照片與影片。所幸另一名記者在查驗前，將記憶卡藏在襪子裡，才躲過相同厄運。軍人對我們一行5人安檢長達20分，令人膽顫心驚。

但軍人對北韓人民的檢查更嚴格，平均每人檢查半小時，把帶進北韓的行李徹底翻一遍，若有攜帶筆記型電腦，更遭到詳細檢查。查驗時還發生小狀況，有一名中國旅客因為手機存有A片，遭到北韓軍人「拷問」30分，甚至扣留手機。熟悉北韓的中國商人私下透露，不只A片，只要有涉及南韓偶像劇、基督教「聖經」或資本主義書籍都被禁止，不得攜帶入境。

■和北韓平民「第一類接觸」　懼怕鏡頭、講話拘謹小心

「不要站在走道，進來坐吧！」座位跟我們在同一臥鋪的北韓中年男子，說著一口流利中文，善意提醒我們，不要擠在走道妨礙軍人安檢，這是我們跟北韓平民首次的近距離接觸。左胸別著金日成與金正日的胸章，這名年約60歲、態度和善的男子，似乎不害怕與外人接觸，讓我們有些驚訝。

「為什麼中文說得這麼好？」我們好奇的問他，他笑著回答：「我在丹東做生意，長年來往中國與朝鮮（北韓），所以會說中文。」然而，當記者問到「是否住在平壤」、「買了什麼給家人？」他就不置可否，露出靦腆微笑。

我們觀察，他在睡覺之前，會將衣服整齊摺好才上臥鋪。所以問他，以前是不是當過軍人？他說：「我以前沒當過兵，但是當過乒乓球運動員。」他始終和善地與我們聊天，但想為他拍照時，便立刻撇開頭閃躲，態度拘謹小心。

■監控就在身邊！採訪3度採紅線　遭國安部致電「關切」

跨境列車在新義州停留2小時後，軍人結束安檢下車，火車重新啟程，我們拿回簽證與護照。車廂內數十名北韓人坐在臥舖吃飯聊天，手上一瓶「大同江啤酒」，喝得滿臉通紅。外型亮麗的北韓女孩聊著天，她們是在丹東的北韓餐廳工作的服務生，政府將他們送到中國賺錢，收入多數上繳國庫。

望向窗外，春初的北韓仍寒冷蕭瑟，一片貧瘠的黃沙荒原，沒有種植任何作物，到處是破舊矮房，少有高樓，這就是「真實北韓」。我們窺見鄉村小路上，無數民眾騎著單車載運貨物，幾乎看不到汽車；鐵路旁，一名小女孩吃著餅乾，好奇看著列車飛馳；一輛牛車，載著白色棺材，在荒原踽踽獨行。

約5個小時的火車路程，傍晚6點終於抵達平壤。初見面的隨團北韓地陪小崔（化名）與小惠（化名）熱情招呼我們，講著流利中文，這兩人雖稱地陪，但更像全程監視我們的人，先提醒「不可以拍軍、警，領導人雕像要拍全身」等禁忌，要我們遵守「北韓式的生活」。這時，我們才深刻感受「我們在北韓了！」

隔天一早，記者陸續前往萬壽台大紀念碑、凱旋門、樂園百貨等地採訪。但過程中，地陪小崔卻警告我們，不要拍攝太多路人，理由是「北韓人自尊心很強，這樣拍攝，好像把我們當猴耍。」

當晚，回到飯店後，台籍導遊神情凝重說：「今天國安部3次打電話來，我們被盯上了！」我們這才知道，原來白天在其中三個景點採訪時，犯了北韓當局的大忌，三處人員覺得我們很可疑，因此通報國家安全保衛部。

首先，我們在萬壽台使用腳架拍攝，遭廣場的安全人員盯上，並把小崔叫到一旁「訓話」10分鐘；第二，在紀念韓戰「抗美援朝」的中朝友誼塔，我們向講解員詢問「北韓人對美國人或美國帝國主義看法」，被認為太敏感；第三，在兒童百貨向經理詢問「營業額」，則被認為是刺探商業機密，遭到通報。

這顯示，我們採訪所到之處，存在一個巨大的「監控網路」，不論是萬壽台的安全人員，或中朝友誼塔的講解員，只要發現可疑人物，都會毫不猶豫向中央情治單位通報。

台籍導遊說，國安部收到通知後，致電北韓旅行社關切。因此他建議，「把照片處理一下（過濾刪除），因為搭機出境時，一定會被海關嚴格檢查。」他說，不確定國安人員是否隔天會上門搜查，最好是先「自我審查」，因此當晚我們便緊急過濾照片，刪除所有可能會惹麻煩的影像。

■限縮採訪與相機拍攝　走訪景點如「楚門世界」

被國安單位盯上後，我們沒料到，原先以《蘋果新聞網》提出申請的「採訪」，卻突然變成旅遊行程，接下來幾天遭遇更嚴格的管控。地陪不斷提醒：「你們是來旅遊，不是來採訪的！」因此在許多景點，限制不能採訪、攜帶相機，也不能接觸一般民眾。甚至比較觀光的景點，如：蒼光院理髮院、保齡球館等看似沒有敏感內容的場所，也被限制僅能使用手機拍攝。

《蘋果》記者也發現，在每個抵達的景點或餐廳，服務人員手上都有一本冊子，預先登記我們一行人的名字，等於是行程完全遭到掌握，沒有臨時變更的可能。

除了限制採訪，2名北韓地陪更整天監控我們。甚至想上廁所時，還必須告知地陪，由他帶著我們去；記者也被禁止單獨在街道閒逛，連從飯店走到對街的雜貨店，都要事先「報備」，唯有他們陪同才能前往。

記者在幾天內走訪的景點，都是北韓當局「希望我們看到」的形象，例如「主體思想塔」歌頌偉大領袖思想，而「萬景台少年宮」則呈現孩童多才多藝的表演。這樣一齣齣完美無瑕的舞台劇在我們面前搬演，整個平壤，彷彿是電影《楚門世界》的大型攝影棚。

■北韓7天重回「戒嚴年代」　恐懼無所不在

「這些照片要刪掉！」旅程最後一天，搭北韓「高麗航空」返回中國之前，我們為了避免拍攝的照片遭到海關刁難，先把相機與手機內的照片給地陪檢查。結果，包括軍人照片、北韓民眾特寫、已故領導人照片，全都遭到刪除。

到了最緊張的機場安檢，如導遊所料，海關人員仔細檢查我們的相機，好在我們之前已對照片與影片先「自我審查」，因此順利通過檢查，回到台灣後才用軟體救援方式，將拍攝的珍貴畫面救回。直到我們從中國瀋陽，坐上返回台灣的飛機，心中大石才真正放下。

回顧在北韓驚心動魄的7天，宛如進入連呼吸都受限的國度。最令人震撼的，不是監控網路或國安單位，而是我們出於恐懼而進行的「自我審查」壓力。這說明獨裁政權賴以生存的最重要工具，不是刑罰或勞改，而是讓人民有生命安全的「恐懼」。

在北韓看不見教堂或佛寺等信仰寄託，觸目所及唯有金氏家族的肖像，與「朝鮮勞動黨」的思想宣傳無所不在。三名金氏領導人的形象，在每個機關景點出現。遍布各處的紀念塔，象徵「領導人雖然離世，但永生不死，陪在你的身邊」。《蘋果》記者這7天難以理解的北韓經歷，卻是北韓人民的日常生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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